正月十五赶庙会

  □刘明礼

  我的青少年时期，在一个偏僻闭塞的小村子里度过。老家的正月十五，既没有元宵，也没有灯会。印象中的元宵节，无非是赶一场“盛大”的庙会。

  过了初五，年的味道很快清冷下来。大人们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了，小孩们紧着赶做过年落下的作业。从热热闹闹的大年突然回复到简单寻常的生活，让人觉得有些索然。于是扳着手指头开始算，还有几天过正月十五。因为这天，不光能再次吃上香喷喷的熬肉菜，还有一场庙会可以赶。那时候物质、文化生活都比较贫乏，附近的庙会一年到头也只不过有两三个。庙会上不光能买到一些平时买不到的东西，还有许多好玩的事。因此，大人小孩都翘首以盼。

  老家正月十五的庙会，在一个叫师素的村，据传为宋金名医刘完素的老家，离我们家有六里地。师素村原为杨边村，后人为纪念刘完素而改名，意为“以素为师”。这天一早，娘会把我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，抹上香喷喷的雪花膏。吃过早饭，换上新衣服，我眼巴巴盯着爹给自行车充气。出大门，娘坐在车子后座，我坐在前面的大梁上。路途不算远，爹蹬起车子呼呼带风，我却觉得好半天也到不了。不时遇到熟人，爹停下来跟人说话，我便催促：“快走吧，快走吧！”等到了庙会上，平时清冷的街面已是人山人海。

  路边搭起白围帐，帐口站着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，手拿铜锣，边敲边喊：“耍猴喽，耍猴喽，两毛钱看个够。”我哪里肯走？爹便笑眯眯地摸出四毛钱递给娘，说领孩子去看吧。娘说你也来看嘛，爹却说他看过，没多大意思。其实爹是不舍得多花两毛钱。那小猴好调皮好可爱，一会儿在吊着的铁链上打秋千，一会儿在地上倒立，一会儿又蹿到山羊背上耀武扬威。有人扔过去一把瓜子、几粒糖块，猴子伸手捡起放到嘴里，眨眼工夫只剩下一地狼藉。我跳着、笑着、喊叫着、欢乐着。

  看完杂耍，爹接着带我去看“拉洋片”。一个木头做的箱子，蒙着一块布帘，绑着锣鼓家什。我对那箱子里的画面记不太清了，似乎是西湖景色什么的，更爱听的是那拉片人的唱词：“来吧，您就来看呗，再往里头瞧，再往里边看呐，看完这片又是一片，说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，白娘子断桥遇许仙。那西湖美景让人醉啊，杭州那个小娇娘似天仙……”边唱边拉动那戏箱的绳子，里面的画也就一张张地变幻。

  买个糖人，拿在手里等到要化才舍得吃。橘子瓣糖、花生糖、糖瓜儿，兜里总得装上几块。买杆红缨枪，再买个猴爬杆……买模子，可是必不可少的。一块饺子皮大小、用红土做成的坯子，刻上花鸟鱼虫之类的图案，烧好了，便是那个时代男孩们的最爱。拿回家，和一堆胶泥在上面反刻，用细线把边缘裁齐。赶庙会，有说不完的欢乐。

  如今，这个庙会还有，偶尔也去过。可是，那儿时情景，已淹没在岁月的深处，不知所踪。